Sunday, August 29, 2010

飞机中后部乘客大多未来得及逃生

  张新海本能地跑向机舱左侧安全门,与黑龙江省教育厅的焦光宇等人一起奋力打开安全门阀,火光与月光交织着涌了进来,20余名求生者“像下饺子一样”蹦了出去。彭石海也在其中。

  机头另一端,江苏人周彩芬、蒋克平,山西人薛喜来和人保部官员董英申等人通过飞机的裂口逃生。由于是从火口穿行,大部分人被烧伤,其中40岁的周彩芬全身烧伤面积达到了99%,属深三度烧伤。

  位于飞机中后部的乘客大多还来不及逃出生天,就在浓烟中窒息。

  薛喜来跑出数百米后,趴在地上防止飞机爆炸。张新海则回忆,落到地面10分钟左右,飞机出现连续爆炸,随后不久就看到救援人员。

  其时伊春市市长王爱文正在机场内等待来自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(下称人保部)的客人,接待改为救援,消防车和地勤车随即开拔。

  七八分钟后,林都机场的工作人员马学谦开着地勤车就赶到了事发现场。他看到道上都是受伤逃出来的乘客,大部分捂着嘴,因为被烟呛伤。

  此时爆炸已过,飞机内没有动静。机场的消防车开过去,打完了一车泡沫和一车水,都没能把火灭掉。

  在听到有人喊“草里有人,搜救!”后,马学谦跑向一米多高的草地,在里面找到七名受伤的乘客,其中一位男士骨折,另外包括四位女士和两个小孩。

  正在休息的武警伊春森林支队中队长李高飞与战士冯继承等人,于当晚22时左右接到紧急集合令。进机场时看到大火冲天,浓烟滚滚,到处是人哭喊的声音。

  散落在坠机点附近的乘客大部分昏迷,加上大雾弥漫,武警官兵以手电筒和手拉手进行拉网式搜救。参与救援的150名森林武警,共搜救38人。

  据南航《关于伊春/林都机场运行安全措施》描述,现阶段执行哈尔滨-伊春-哈尔滨航班需带回程燃油,飞行机组与签派员应认真研究机场与航路天气形势,选择合适备降场,核实起飞油量。事实上,林都机场未设加油设施,VD8387航班均是满载油量往返,这亦是起火后爆炸发生时较为猛烈的原因之一。初步调查显示,飞机在第一时间只是燃油泄漏,使爆炸发生前出现数分钟黄金般的逃生时间窗。

  此次空难的真正原因,有待依托黑匣子等经过漫长而专业的调查后才能给出精准答案。军事评论员远林认为,失事可能原因包括:地面导航设备、盲降设备不足;飞机高度表失灵;飞行员状态不好;降落时的风切变等等。而每次空难的发生都有其复杂的原因,8月27日下午,事故调查组成员孙长华对《财经》记者说,调查结论的公布目前不能给出任何时间表。

  ERJ-190飞机的供应商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在8月24日表示,已派遣一个技术人员小组前往伊春,协助调查客机失事事故。

  不良气象条件

  事故发生后,三组代码开始传播,分别为“METAR ZYLD 241500Z 00000MPS 0600 FG NSC 13/13 Q1015=”、“METAR ZYLD 241400Z 15001MPS 1000 BR NSC 12/12 Q1014=”、“METAR ZYLD 241300Z 15001MPS 8000 NSC 13/13 Q1014=”。

  民航系统内部人士向《财经》记者确认,这是VD8387航班降落前,林都机场气象观测器自动采集并发布的三组气象信息。

  多名航空界人士受访时对此予以解读。以“METAR ZYLD 241400Z 15001MPS 1000 BR NSC 12/12 Q1014=”为例,METAR之意为航空气象定期观测报告,源自法语MTéorologique Aviation Régulière的首字母。无论是做飞行计划、起飞或者降落,METAR是必须要检查的一项。这或许正是伊春悲剧中,生与死之间的那条界线。

  ZYLD为地点,Z是中国区机场的通用首代码,YLD是林都机场的代码。241400Z为时间,即当月的24日,也就是事故发生时间8月24日;1400Z,格林威治时间14时整,中国属于东八区,因此当地时间为22时,这距离飞机着地起火只有十多分钟。

  15001MPS为风向强度,即风是从150度方向,也就是东南方向吹来,风速是1米/秒,对大飞机来说几乎是无风状态。尤其是林都机场的跑道是120度-300度磁场方向,即使150度风的强度变大,使用120度跑道的进近不会造成太大侧风角度,对降落没有影响。

  1000为能见度的距离,即1000米。通常目视飞行的能见度需要3英里,当能见度下降到1英里(1600米)以下,就必须进行仪表飞行。

  BR为薄雾。据上述三组数据,报告中能见度最低降到600米,特殊天气一栏改为FG(fog),雾。通常以能见度1000米为界,朝下的雾叫Fog,朝上的雾则叫Mist。

  12/12与Q1014分别为气温与气压,均属正常范围。

  据《财经》记者了解,飞行员通常在起飞前,看过到达机场的气象趋势报告(TAF),即可确定是否适合降落,如果气象报告在预计降落的前后一个小时里不适合降落,要做好准备转飞其他机场着陆,或携带充足燃料确保返航。由此反推,机长齐全军在起飞时应已确认这架ERJ-190飞机的着陆气象要求。

  按林都机场120度跑道仪表飞行进近MDA (minimum descend altitude)最低下降高度的要求,对于轻型飞机,能见度至少要在2000米以上,对大型重型、速度高的飞机的能见度的要求则高达3200米。而林都机场自动气象报告中1000米能见度,显然并不满足。

  林都机场进近的规则是属于非精确进近中的VOR/DME(即由测距机和全向信标一起进行导航)进近,这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最低能见度的要求,即使飞机具备自动降落系统,但也无法让该系统起作用,机长必须手动飞行,进行降落。

  气候条件不良,但显然,VD8387航班最后的决定依然是选择降落。

  据知情人士称,河南航空事后对当夜的进场数据研究后认为,当时可以看到机场和跑道,属于非精密进近,具备足够降落的条件,也没有返航的必要。但后来“能见度突然变差了,起了雾”。

  对于是否因返航成本过高而降落一说,河南航空有关人士回应,返回哈尔滨的成本大致为3万多元,加上安置乘客,相关费用并不多:“几万块钱对航空公司来说不算什么,这不是钱的问题。”

  国内一支线航空总经理介绍,返航、备降、延误等因素都属于不可预知成本,航空公司在进行成本预算时会考虑在内,约占总成本5%。“航空公司通常不会因为成本冒险降落,但返航后总还要把乘客再送到目的地,加上燃油、机组工资、餐食等,这趟航班亏钱是肯定的。”

  危险的降落

  当晚在VD8387航班上,人保部20人会议团队中包括副部长孙宝树,事故中他骨伤和外伤严重,后经抢救脱离危险。据遇难者名单,该部有2人不幸遇难,其他人员不同程度受伤。

  现在60岁的孙宝树系山东宁津人,早年任职于天津市纪委,后以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之职易位劳动和社会保障部(后重组为人保部)副部长,现兼任人保部副部长、党组副书记和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。

  人保部调研处副处长李向阳解释,“这次去伊春是去开劳动保障方面的‘十二五规划会议’,听取各方意见。8月24日下午,他们从北京出发,在哈尔滨转机。从时间上算,他们未离开机场,直接飞往伊春。”

  当次航班上另一个团前来参加《中国经济导报》的会议。据薛喜来介绍,原定两天的会议,主要是对《中国经济导报》的发行、经营进行总结。该报由国家发改委主办,会议通知以发改委的名义下达。

  而当时等待接机的伊春市长王爱文,2005年之前一直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工作,后从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规划财务司司长任上前往黑龙江挂职,任省政法委副书记,2008年4月起任伊春市长。

  伊春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事业,尤喜承揽各地公务会议。此外每年夏天,包括中央官员在内前往伊春开会的部门甚多,林都机场也得以迅速投资建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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